憶堂姊

好一陣子了，我一直醞釀十月或十一月回台灣。但是，七月時因為臨時起意辦公民，現在好像又不便出美國。今天打電話給媽媽，她說“可能來不及了...“

我的一個很好的堂姊，現在正在病房裡接受化療，媽媽說，她變得很瘦。本來，年初回台灣時，有邀堂姊一家來家裡作客，這是每年春節期間都會辦的小型家族聚會。堂姊夫推說腳受傷了，不克前來。原來那時他們不想讓我們知道堂姊的病。

當我剛聽到這個消息時，情況似乎還挺樂觀的。我思緒飄向很久很久以前，還是國小的時候，暑假姐弟倆被堂姊接到鄉下去。有幾天睡在堂姊任教學校的宿舍。校園裡有一棵大樹結滿了小小的果子，也撒了一地。有一天，我們到溪邊玩，當時也在同校任教的堂姊夫，還“只是“堂姊的同事，也和我們一起去。那條溪有很大很大的石頭，我們跳過來蹦過去。那個記憶裡，只有這些場景清晰得像錄了影，其他的都很模糊又遙遠，但是我還是可以感到那種輕鬆快樂。

拉回現實，聽到媽媽不斷說：“這麼好的人，怎麼會這樣？“起先，我還很白目，跟媽媽說：“這和人好不好沒關係吧！生病這種事...“我媽近年記憶力退化的很嚴重，所以雖然我這麼說了，她也回說“對呀！要注意身體。“但是幾分鐘後，又是類似的話：“好人沒有好報啊！“算了，她腦袋裡已認定是這樣，我也不必自以為是的“糾正“她。

有一天，無意間轉到Larry King的座談節目，來賓是一個年紀大又瘦得很離譜的藝人，她先生在她旁邊。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，直到節目撥出她之前的照片，我才驚呼“是她！“她得癌已十年，最近才開始惡化。節目撥出沒兩天，她竟然辭世了！

我立刻連想到堂姊，我其實有點怕看到她會忍不住難過，那我該怎麼掩飾？現在對她的狀況都只是想像，記憶中的她還是那個清純樸實的老師，溫柔又嚴厲，只有她治得住頑皮的老弟，甚至，有一年他還被送到鄉下讓堂姊管教一年呢！

我還記得一張照片，是我靠在堂姊身上，她拉著我的兩隻小手，我們對著鏡頭笑。多年來，她的笑容就像張照片上的一樣沒有變。那是我印象中的堂姊，也許那將是我這輩子對她面容唯一的記憶。

後記：寫完這篇後過兩天，台北時間八月十三日晚間，堂姊辭世了。